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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三章
雪中春信8
些许潮湿的风帽笼下来。
纱随着风飘扬一二，又跟着细微的雨丝垂下。那纱帷擦过缇婴的脸，轻软的触觉，与江雪禾为她系长带时轻轻擦过她下巴的手指上的茧，一同到来。
缇婴被激得颤了一下。
江雪禾微俯身，问：“怎么了？冷？”
缇婴目不转睛地仰望他。
湿发贴颊，练了一半的避水诀停了，风帽挡了雨，她在一片雾濛濛看着江雪禾，倏忽觉得他就像是此时山间烟雨弥漫后的那一重雾。
她忍不住看他。
她已经很长时间想不起他了，很长时间不理会他了。但是他从山路烟雨中蜿蜒而上，她看到他，就心口乱作一团。
那是一种有些酸、有些怅、有些喜、有些怨的感觉。
那是一种让缇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看他的奇怪感觉。
白鹿野踟蹰一下，问：“师兄今夜就是为此事来的？”
缇婴和江雪禾都没有动，没有说话。
此时除了玉京门的高层，寻常人是不知道双夜少年的身份的。江雪禾没有告诉白鹿野，缇婴也觉得这件事不重要，白鹿野到现在都不知道江雪禾和黎步的旧日关系。
但是缇婴不肯再开门了。
白鹿野又笑又叹又无奈。
但是白鹿野知道黎步的叛逆与难缠。
白鹿野感动师兄的靠谱，反省自己的小人心。
白鹿野本来被她的倔脾气弄得有些生气，但一见她要哭不哭的，便心软下来。
而他小师妹隔着一道门，还抽抽搭搭：“我不要你送的夜宵，我吃不下。而且我冲你发火，你肯定不开心。我对不起你，呜呜呜……”
白鹿野给他传了信件，江雪禾忙过之后，便前来看情况。
白鹿野瞥他一眼。
江雪禾递出的手停在半空中。
到底是他的小师妹。
江雪禾：“之前忙一些俗务，回山后才看到你给的消息。我可以试着劝劝缇婴。”
他眼睁睁看着缇婴逃命一般，拉着南鸢跑开。
她六神无主，不知道怎么面对江雪禾。她抓住南鸢的手，说话很乱：“我、我要学避水诀……对，避水诀！”
可是江雪禾又垂下眼，淡淡想：又能如何呢？
两个少女身形被雨帘吞没，南鸢回头“看”了一眼，缇婴一次也没回头。
他和江雪禾说缇婴最近的修行，说那黎步故意刺激缇婴……
他要让着她。
——
缇婴夜里，又在屋中修炼自己的剑诀。
江雪禾：“嗯。”
小婴一哆嗦。
她纤细娇小，在山林间跑得飞快，乌发与风帽缠在一起，混入雨中，轻盈若小仙子。
江雪禾便是在这种情况下，到来的。
她因那种感觉而心慌，恐惧，迷惘……
那种天然的、没有善恶的无情，过于纯粹，也过于让他心寒。
到底是江雪禾先打破了那种奇怪氛围，他俯身更靠近她，声音带一抹讨好的哄意：“小婴……”
但是白鹿野说，她根本没弄清楚，不如等明白了再上手。
缇婴不懂这一切。
江雪禾立在原地，静静看着。
——
无论他试多少次。
白鹿野嬉笑：“看起来，师兄只能劝小婴，让她修炼放慢些，不要与黎步较劲。”
他都能试出她的一腔“无情”。
江雪禾冷静：“我不能去和黎步说。我越说，黎步只会越和我反着来。”
白鹿野忍笑：“我没有不开心啊……”
二师兄今夜少有的强硬，而缇婴心中七上八下，总在走神。她跟二师兄倔了几句，在院中练了半天，发现自己确实使不出来，她便红着眼圈回屋去了。
她本是要去院子里练的。
缇婴慌慌张张，往后退。
有短暂一段时间，沉默是有些暧、昧的。
白鹿野挑眉：“嗯？”
她心中还有一些尖锐的怨恨：为什么他要好久不出现，又在自己忘了他的时候再出现？
她年纪小。
白鹿野继续犹豫。
江雪禾从不缺耐心，便只安静等着。
白鹿野半晌看不穿他，便笑着让身：“那师兄，便进去看小婴吧？”
江雪禾却没动。
江雪禾问：“你知道小婴幼时的经历吗？”
白鹿野一怔：“嗯？师兄指什么？”
江雪禾斟酌着：“……她像个孩子，对人情，过于封闭内心。”
他微蹙眉：“便是长在乡野间，这也有些过了。你与师父，从未教她一些吗？”
白鹿野沉默片刻。
他无所谓地笑了笑：“如果拥有一些本就没有良心的相识故人，如果从小就被献祭却没人感激，并且因为她的强大而畏惧，那么，她远离人心，自我保护，也是正常的吧？”
江雪禾；“你是说……”
白鹿野打哈哈，快速道：“没什么，师兄你不用知道。其实要不是我当时在师父身边，师父也不会让我知道小婴以前的事的。
“我只是说，小婴这样没心没肺，已经很好了。”
他认真：“师兄，你不要伤害小婴。如果你让她受伤，即使你是无意的，我也不饶你。”
江雪禾静半晌。
他压下心头的不悦，淡声：“我是你们师兄。”
——我岂会伤害你们？
——
缇婴实在修炼不好，神识又因用得过度而疼起来。
她焦灼之后，趴在床褥间，又开始压着火气，憋得自己内伤。
一道气息进入屋中。
缇婴内心狂怒狂骂时，听到一低哑的声音：“你二师兄说你有道剑诀练不好，我来看看你。”
缇婴不可置信地回头。
床帐已在她抱着褥子打滚时，被她放了下来。
床帐内的榻间堆满了杂物，她像个小野猫，在自己的地盘打滚，弄得这里一团乱。她隔着昏昏帐子和灵火烛，看到了江雪禾。
隔着帐子、面容模糊、身姿却清逸秀挺的江雪禾。
没有戴着风帽的江雪禾。
缇婴目光虚虚一瞥。
她看到软枕靠着墙的地方，师兄白日扣在她头上的风帽，被她揉成一团，和自己的小衣绸裤扔在一起。
轻白与软红相融。
缇婴抱着褥子，迟钝的羞耻不经意地到来，她像被烫一下，脸颊迅速烧了起来。
帐外的江雪禾，知道她没睡。
但是小姑娘一声不吭。
他疑心他白日的行为，哪里惹了她。
江雪禾向床的方向走两步。
缇婴叫起来：“不许过来！”
声音软乎，语气却很凶很慌。
江雪禾停下脚步。
江雪禾看她又不吭气了，也不拉开帐子，不和自己多说话，他只好道：“我是来看看你的修行进度。师父闭关前，要我照顾你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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