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兵马厮杀的声音并没有传到上清宫。
佛桑已经不记得被关押在密室多久了，这些时日除了有人定时的送来饭菜，佛桑还以为自己已经被彻底遗忘了呢。
直至封后大典之日，她再度在密室中看见了玉无尘……
只见他一袭银色长袍，银色曳地，他忽然打开机关，佛桑的心瞬间骤停了半拍！
黑暗的密室瞬间照进了光亮，宛若万千星辰绚烂，而在那星辰簇拥之下是水晶做成的冰棺。
里面封印着一个女子……
素衣素发，眉眼恬静，宛若沉睡，身下是开的灼灼绚烂的曼陀罗。
与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……
蕉叶覆鹿，庄周梦蝶，谁能分得清是现实还是梦境？
佛桑神色变得恍惚起来，情不自禁的被棺中女子所吸引，准备靠近……
“这是你的母亲，她在这里沉睡太久了，久到都要忘记了回家的路。”
玉无尘的声音突兀的在佛桑耳边响起，此时佛桑宛若如梦初醒，戒备的看着他……
“你如此费尽心思，甚至不惜化名苏知秋在江南多年，是为了……她？”
佛桑顿了顿，那一声母亲终于还是无法唤出来。
“没错。”
玉无尘道：“我为了想要复活她搜集了天材地宝，现在只缺一味药引。”
他要的药引，并非是覆鹿遗蕉，而是……佛桑的血。
而前世，佛桑被颜清舞设计取血，也并非是为了帝王求长生，而一切的罪魁祸首，是眼前这个人。
看着眼前这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，佛桑心底悚然的同时，带着一种悲凉。
没想到自己前世那么悲惨的命运，今生所遇到的种种危险，竟是自己最为信任亲近的人做的。
此时玉无尘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仪式，只缺佛桑的血，他并没有半分的犹豫和不忍。
可是此时见命悬一线之际，佛桑竟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还在笑，他道：“傅云徵如今困在宫中，已经自身难保，你以为还有谁来救你？”
“是吗？”
佛桑反问一声，眉宇之间的从容竟是让白怀清心中生出一种不安的预感，就在此时密室外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。
只见白怀清神色狼狈，脚步跌跌撞撞跑了进来，道：“师父不好了，豫王和长公主都中了太子的计谋，败了！”
玉无尘脸色只不过是微微一变，但不过很快道：“无妨。虽我与陵阳合作，她所求的是天下，而我所求的……只不过是姐姐能死而复生。”
他看着水晶棺中的女子，眼中是无尽的缱绻缠绵，深深留恋……
“只要你在我的手中，那么我这些年筹谋，并不算落空！”
说着伸手便要去抓佛桑，却没想到竟被人挡了回去……
只见挡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，正是白怀清！
“怀清，你这是做什么？”
玉无尘看着将佛桑护在身后的弟子，厉声问道，随即想到什么一般，面色微变道：“你……你不是怀清！”
随着他的话音落下，‘白怀清’伸手摘下了自己的人皮面具，只见出现在他面前的哪里是什么白怀清，分明是今日应该是在宫中平叛的傅云徵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会在这儿？”
玉无尘一向平静的面上终于闪过了一丝震惊的神色。
傅云徵将佛桑护在身后，面对玉无尘的质问只是冷笑一声，道：“国师大人，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让我的太子妃一个人留在不安全的长安城吧。”
此时玉无尘瞬间明白了过来，原来傅云徵这些时日没有一点动静，并非是为了江山无暇顾及佛桑生死；以及佛桑自始至终如此镇定甚至可以说有恃无恐的原因，因为……
傅云徵一直在佛桑左右！
玉无尘惊骇之后，看向傅云徵的眼中闪过一丝狞色，道：“太子殿下，这里是上清宫，是我的地盘，你竟敢以身犯险，难道就不怕有去无回吗？”
说着只见他正要启动机关将人扣下，谁知机关已经被破坏，下一刻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。
是贺兰亭，带着太子府的府兵已经将整个上清宫团团围住。
“这……这怎么可能？！”
玉无尘完全没想到自己竟这么快大势已去，究竟是谁破坏了上清宫的机关，傅云徵又是怎么轻而易举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的掌控上清宫？
“呵……”
佛桑冷笑一声，讥诮的目光越过玉无尘，落在了水晶棺中的女子身上，眼中闪过一丝柔和
“上清宫地宫机关图，是母亲告诉我的……”
这一次她非常自然的唤出了母亲两个字，或许冥冥之中，当真有母女连心。
……
宫中的厮杀持续到日暮时分。
在那高台之上，亲眼目睹着傅云端和金嵘如何带着他最为信任的禁军，一步步逼宫时，他震怒之下只有不解……
为什么会是傅云端？
直到大火席卷上他的龙袍，恍惚间，他仿佛看见了那年三月春花绚烂，满园的海棠不及那一人笑靥如花。
他这一生，追求皇权，追求永恒，最后不过是化为一场烟消云散罢了。
只见那本就废弃仅存为数不多的断瓦残垣的未央宫轰然倒下，光焰灿烂，灿烂之后是巨大的虚空。
就像是当年楚后与徽宗在后宫时短暂恩爱的繁荣，以及长公主的狼子野心。
“为什么？”
长公主看着胸前被穿透的利刃，难以置信的抬眸，正好对上了一双熟悉而又哀伤的眼。
“殿下啊……”
那人长叹了一声，清冷的眼眸有着无尽的长叹与缱绻，但随之话音落下手底下的动作却是没有留情，匕首又深入一寸……
“当年看着那满城兵祸之后的残骸，以及枉死的将士兄弟们，我便发誓一定亲自手刃害死他们的凶手！”
“可为什么，那个人是你，偏偏是你……为了自己的野心，一城的百姓性命，都不算什么吗？”
“噗”地一声，此时长公主吐出了一口血，濒死之际她反手抽下自己的簪子插入了江雁行的胸膛。
“本宫这一生……步步为营，唯一、唯一后悔的事，就是当年杀了所有人，唯独留下你！”
如果不是江雁行，傅云徵根本不会活着回到长安，而她的计划也不会失败的如此彻底……
“就算是死，本宫也要你陪葬！”
她用尽全力，将锋利的金簪插入江雁行的胸口，但江雁行没有躲避，反而将余下的金簪尾部更深入几寸……
“殿下，这是臣欠你的……”
“不！”
姗姗来迟的江雁北，只见漫天大雪，雪地里相拥的二人，身下流的鲜血几乎将雪地染红……
‘永徽十三年，豫王勾结长公主逼宫谋逆，在未央宫伏诛，帝葬身火海中。太子即位，封太子妃颜氏为后，普天同庆！’
那一天一夜的惊心动魄，那些悲欢离合，风月往事留给史书的不过寥寥数笔……
……
又是一年三月，草长莺飞，佛桑与傅云徵二人登上城楼看着长安城，见满城花开锦绣。
在这偌大的皇城中多少浮华过眼，锦绣成灰，荣枯交替世事无常；黍离麦秀，沧海桑田，生命是那样的渺小无奈。
但无论起落沉浮，二人并肩携手，共看山河静好，始终不变……
（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