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宴会结束，三人坐马车回府，柳青将车帘掀开，以手撑头趴在车窗旁向外看。
靠近年根，路上还有些想要再多赚些钱的摊贩没有收摊，卖力叫卖，长柄勺在锅中搅动，热腾腾的烟火迎面冲来。
徐敏知道她今晚心情不好，正巧见外面有卖馄饨的，觑着她的神色问：“要不买碗馄饨吃吧？我见你晚上都没有吃什么东西，而且新新也饿了。”
听到她说柳新饿了，柳青叫马夫停车，说：“那就吃一碗暖暖身子吧。”
三人一人叫了一碗馄饨，坐在摊贩旁边的小桌椅上等着馄饨出锅。
徐敏小心翼翼问：“柳姐姐，长公主不是已经惩罚那个女孩了吗？怎么感觉你还是开心不起来？”
柳青不知道要不要对她说实话，但想了想还是道：“我难过不是因为那个女孩侮辱我，而是因为那个女孩因为一个男人而失了自己。”
“一个男人？”
柳青：“是，一个男人。”
徐敏似懂非懂，笑起来：“我才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就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，我的目标就是跟柳姐姐学武功，然后执剑走天涯！像话本子里的大侠一样！”柳新也在旁边如捣蒜一样地点头。
听她说起这些充满少年意气的话，柳青也笑起来，全然忘记自己也就只比她大了一岁，她好像自从家破人亡后便像一潭死水一般，再也不见以前的俏皮生动，心里装着的都是复仇和大业。
见她笑了，徐敏放下心。
馄饨摊老板将三碗馄饨端上来，三人一口一口吃起来。
“原来你在这里，让我找了好久。”
柳青诧异地抬头，崔仲延朗朗笑着，手里还拿了三串糖葫芦，递给她们，这可把柳新高兴坏了，不顾徐敏的阻拦就要往嘴里塞。
崔仲延长腿一跨也坐在凳子上，先要了一碗馄饨，才对着柳青道：“我听说了刚刚宴会上的事情，所以特来向你道歉。”
他没有说他为什么来道歉，但柳青知道他为什么来道歉，他也知道柳青知道他为什么来道歉。
柳青抿了抿唇，其实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实在是无妄之灾，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要怪罪他，为什么会有女孩子能够为了他而对完全不认识的人出言讥讽，所以这件事情中他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？会不会是因为他先前对那个女孩子有过眼神暗示，肢体撩拨呢？
她忍不住不多想。
崔仲延见她不说话，有些着急，道：“这件事情我很抱歉，但实际上我听到事件始末的时候，我也很懵然，我并不认识那个女孩子，希望你不要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。”
见徐敏和柳新都好奇地看着他俩，柳青弯起嘴角笑道：“崔将军放心，我不是小心眼的人，这件事情我不会往心里去的，只是将军恐怕实在是招人喜爱，以后也望将军谨言慎行。”她知道她没有立场说这种话，但这个社会上太多玩弄女人心的男人，她不希望他也那样。
在她说话时，正律又偷偷斜着眼看了她一眼，心想你还不小心眼啊？
崔仲延小鸡啄米般点点头：“当然，我兄长自小便教育我，要尊重世间女子，不可轻浮行事。”
崔仲延吃东西又快又耐烫，馄饨一口一个，所以馄饨虽是后面才上，但却和她们三人同时吃完。
几人吃完后站起身，他让正律先付了钱，不过几个小钱，柳青并不和他争抢。
付完钱后，崔仲延见三人要走，期期艾艾地开口问：“不知道你们准备怎么过年？”
柳青意外地看他一眼道：“买点菌子蔬菜，再割点猪肉牛肉，在家中烧个锅子吃，不然还能怎么过？”
“那挺好，挺好，只可惜我嫂嫂和侄儿侄女都在庆安府，只我孤身一人留守在京城。”崔仲延垂着眼睛一边说还一边叹口气。
柳青对他家的情况是知道的，他父兄皆亡，就剩一个嫂嫂和两个侄儿一个侄女，他嫂嫂隗静竹也是出身将门，领兵打仗一把好手，他年底被圣上叫回京述职，隗静竹便守在边疆，为大梁守着国门。
徐敏最快，刚有吃了他带来的糖葫芦和他付钱的馄饨，道：“那要不你来跟我们一起过年吧？正律哥哥也来，人多也热闹。”
崔仲延眼睛亮了一瞬，看向柳青：“这不太好吧？会不会太打扰你们？”正律倒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儿，一时也有些雀跃地盯着她。
柳青看着他脸上虚伪的笑，说：“感觉是有点打扰我们，毕竟男女七岁不同席。”
崔仲延嗓子里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噎住，尬笑着：“也对也对。”
“不过我们也不是那么注重规矩之人，你若是想来只管来便是。”
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拒绝，崔仲延一口应下：“那我那日带些京中特色小食给你们尝尝。”
说到吃的，徐敏和柳新都十分期待。
站在寒风中聊了一会儿，崔仲延带着正律翻身上马，长长的斗篷在风中摆出一个弧度，他满脸笑意的向三人告别，双腿一夹马腹，单手握紧缰绳，只听马蹄踏踏，人影瞬间消失在转角。
徐敏痴迷地望着他的背影，晃了晃脑袋道：“什么时候我的马术也能像崔将军这样就好了，这也太帅了吧，潇洒肆意，一看就很有大侠风范！”
柳青被她逗笑，催她：“快上马车吧！”
却说起马上颠簸的正律，看着从背影就能看出欢喜的将军，撇着嘴心想，等到了边疆一定得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正纪，他的表情肯定会很浮夸！
萧悟辰端坐在书桌前，手里在看一本兵书，她身旁的侍女轻声道：“公主觉得柳姑娘如何？”
她把手中兵书放下，掀起袖子一角，露出底下的手镯道：“从今日起她将彻底归心于我，必会祝我完成大业！”
“公主对此事很有把握？”
萧悟辰淡笑出声，双手背后站起身，语气里很是自信：“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，如今她真正认清了大梁女子的处境，她同情这些女子，所以她必会帮我，哪怕我要做的事被那些酸腐文人认为是大逆不道。”
侍女微微笑起，脊背弯下，行了一个大礼：“恭喜公主又得一人。”
新年在一场大雪中到来，鹅毛大雪自天上洋洋洒洒飘下，从屋子里的琉璃窗户望出去，世界一片纯白，因着柳青孝期未过，是以院中并没有贴对联、挂红灯笼，但新年的气氛却一点没少。
窝在院中便能听到四邻们放起的络绎不绝的鞭炮声，柳青在正厅支了一个炉子，上面坐了一个铜锅，铜锅里烧的骨头汤咕噜咕噜地冒着泡。
虽然她现在还不能吃荤，但今天新年，总不能让徐敏和柳新也跟着一起食素，再说，崔将军既然说要来，也不好怠慢了去。
说曹操曹操到，崔仲延拎着一个食盒，身后的正律也抱着一堆东西，踩着院中的雪过来。
这雪直下了一夜，柳青醒来觉着这样很好看，也就没有扫雪，崔仲延踩着雪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，一脚一个印。
柳新正在院子里跟喜鹊瞎玩呢，满院子的跑，崔仲延把她叫过来，给她递了一个小玩意，是个长命锁，金子的，柳新捧在手里不敢收，跑到屋里问柳青。
喜鹊见她不跟自己玩了，也扑棱着翅膀往屋里飞，这次没有发出声音，因为徐敏说大过年的听乌鸦叫不吉利，所以勒令它今明两天不许叫。
柳青接过长命锁，往院子里望了望，崔仲延长身玉立地站在雪中，他今日穿了一身暗红色窄袖长衫，玄色宽大的腰带束着，再配上他一贯的笑容，倒实在是明朗惊艳。
“既是崔将军送的，那便收着吧，我帮你戴在脖子上。”今天徐敏帮她穿的银红织金妆化缎的对襟袄裙，领口一圈白色绒毛，金色长命锁一压，的确是好看，柳新也很喜欢，握在手里反复地看。
崔忠延进来将食盒放在正堂的桌子上，打开拿出里面的碗盘说：“这是我府中做的素食，不知合不合你口味，你待会儿尝尝。”
柳青看过去，都是些很精致的小食，一看就知是花费了功夫的，笑着回道：“真是多谢费心。”
炉子上的骨头汤彻底开了，屋内一时充满了骨头汤的香味，馋得人直咽口水，
徐敏兴致勃勃地下了些肉和蔬菜进去，还放了些菌子进去提味，再把锅盖盖上。
崔仲延嗅着香味打趣道：“可惜你是没口福了。”
柳青也笑，眼眸清亮，落落大方，“那就让你们再练练厨艺，我三年后再品尝。”
冬天天黑得格外早，柳青在屋里各处点上蜡烛，昏黄的烛光闪烁，时不时还发出噼啪声响，五个人围坐在圆桌上，桌子的中间放着铜锅，铜锅里的热气腾腾升起。
饭桌上推杯换盏，欢声笑语热闹非凡，院外鞭炮声不绝，京城之中所有人都沉醉在新年的快乐之中。
都说瑞雪兆丰年，今日雪下的如此纯净，想必明年必是个好年，所有人都在雪中鞭炮声中沉沉睡去，等着新的一年的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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