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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然已经入了兵部，总得找个时间去兵部看看。
今天天好，柳青穿着前两日刚做好的官服坐上马车朝兵部走。
马车轱辘轱辘往前走，柳青端坐在车里，静心凝神，现在她穿着她娘穿过的官服，走在她娘走过的官路上，十年之间，事情已经大不相同。
“柳姑娘，到了。”马夫对着车厢喊了声。
柳青睁开眼，低低应了声，伸出素手掀开门帘，稳稳地下车，扶了下官帽，整理了下官服下摆，挺直脊背，面带清笑的跨进大门。
守门的人看呆了眼，窃窃私语：“这人是谁？往常怎么没见过？”
稍知道些内情的人白他一眼：“这你就不知道了吧？前几日圣上亲点了名女子进兵部，特需其不用点卯，刚刚这人想必就是那女子吧。”
那人惊讶：“如此丰神俊朗的人竟是名女子吗？不过细看，她的那身官服倒的确是和往日所见不同。”
柳青进了门，门内穿着官服的人来来往往，手里拿着不同的工具玩意儿，十分新鲜。
她是来过兵部的，在小的时候，那时候爹娘白天来这里上工，不忙的时候也会把她带过来玩。
转眼十来年过去，兵部都大变样了，她猛然一进来差点没认出来，也不知道当年的那些叔叔伯伯还在不在这了。
正想着旧事，突然从正堂里传来一声笑：“看来是我柳侄女来了。”
柳青顺着声音望过去，来人她并不认识，礼节性地笑笑没说话。
江培笑得爽朗：“柳侄女怕是不认识我了，说起来，你小的时候，我还抱过你呢！”
柳青上下大量他，只见他身高八尺，穿着员外郎的深青色官服，脸上的笑意味不明，她知道他是谁了——江培。
柳青收起笑容沉下脸，定定地盯着他，突然道：“原来是江大人。”
江培倒是没想到她能认出自己，看着她熟悉的脸庞眉眼，感叹道：“没想到一转眼，你都长这么大了。”
柳青笑了：“我也没想到，江大人本事这么大。”
江培右手轻轻一指，立马有人上来领着柳青往屋里走，看来他这几天在这兵部倒是混得不错。
“柳侄女，这老话说，公事公办，若是平日，你是师兄师姐留下来的孩子，按理我得照顾你，可在这官府里，我却是不好徇私了。”
柳青看着他笑面虎一样虚伪的脸，也跟着他虚以委蛇：“还是公事公办的好，也省的得会有人私下里使手段害人。”
江培一挑眉，作吃惊状：“小柳大人怎么会这么想？现在兵部可不是师兄师姐当时的兵部，最是光明不过。”
这话说的，暗讽柳关当时喜欢做小动作害人，柳青忍住，笑了笑，这江培当真是恶毒，十来年前，她爹娘在官府的时候，他还不知道在哪猫着呢，现在竟然敢话里话外地贬低她爹娘了。
本来还在忙自己事情的其他官员们，现下都偷偷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，一个是前段时间刚刚上任的江大人，一个是今天刚来的圣上钦点的女官。
“怪不得陈王喜欢江大人，江大人口舌之功如此之好，下次朝廷若有外交活动，该让陈王上书让江大人去才好。”
此话不痛不痒，对江培这种老油条来说毫无杀伤力，他只当是逗小辈玩，笑道：“还望小柳大人能有不让圣上失望的能力。”
柳青瞥他一眼：“这就不劳江大人费心了。”
“小柳大人这话就见外了，我好歹也是你的上司，该费心还是得费费心的。”江培话音一转，“不过你一个女孩子，从事我们这个技艺，也真是不容易，也希望你别岔心在其他地方，多将心思放在钻研手艺上。”
这是在说她在外面开兵器铺的事。
柳青：“按照辈分，我也当叫你一声师叔，不过当年您和我爹娘的事情我倒也知道一些，您技不如人，也没必要逮着我这个小辈出气。”其实她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，但从结果来看，这江培必定对爹娘怀恨在心。
江培却以为柳青是在说师姐选择了师兄没选择他的事情，以为是师兄在世时向自己女儿炫耀过这件事，贬低他不如他柳正阳，江培被戳到了痛处，这一下子脸色就不对了，冷哼：“牙尖嘴利，希望你的手艺能有你的嘴巴一样厉害。”
“哪里哪里。”柳青笑眯眯道，“我一介小辈怎比得上江大人的厉害？”
初战，柳青暂且告捷，周围偷听到的人也都心满意足的继续手中的活计，暗中悄悄换了个眼神，准备等当事人走后再细细讨论。平日里的活计重复繁琐，这突然来了个陈年八卦，可不得好好琢磨琢磨，用以累时消遣。
江培一拂袖冷哼一声走了，柳青不管周围人的想法，冲着他们友好的笑了笑，便进屋熟悉要务去了。
中午在食堂内吃了一顿便饭，下午在兵部转悠了一下午，临结束时，没想到江培派人叫住了她：“小柳大人等等，江大人说，小柳大人既来了我们兵部，圣上虽免了您点卯，但日常的工作，小柳大人还是要完成的。”
柳青停下脚步，问：“不知是什么事？”
来传话的人笑了笑：“也不是什么大事，江大人说，这小弩杀伤力不够，希望小柳大人能够想出什么办法，将它改一改，最好在月底之前就将办法想出来。”
柳青挑了挑眉，伸手接过小弩，这江培话说得倒是轻巧，月底之前给出办法，这要换了其他人，年前能给出什么好法子都算是不错了，也亏得是她柳青。
“好，你告诉江大人，月底必定让他满意。”
见她应下，传话之人反而怔了怔，笑道：“那就静候小柳大人佳音。”
柳青没说话，拿着小弩踏上马车。
她将小弩放在手上翻看，这是最简单的那种，其实没什么好改造的，改起来也没意思，但柳青前几年还真改过它，花了很长时间。
所以江培这次算盘要落空了。
这件事情先不急，她要先去搜集关于陈王的罪证。
这几天崔仲延根据陈王所说一直在找那几家人，只是很不幸的是，好几家因为陈王家破人亡，余下的人也不知所踪，但幸好还有两家人还在，过得十分清苦，若不是心中还有恨意支撑，恐怕也是活不下去。
崔仲延派人将两家人接到了将军府，柳青一回来就去见他们。
两家人被陈王搞得支离破碎，都只剩下一两人苦苦支撑，面黄肌瘦，活得十分辛苦。
柳青见他们的第一眼，心中就酸涩不止，她和他们拥有共同的仇人——陈王，但幸运的是，她还有复仇的能力，也在稳步实现自己的复仇计划，可他们现在却连活着都显得是那么困难，柳青抿了抿唇，连忙上前，“你们辛苦了，辛苦了……”
这两家一家姓陈，一家姓王，见到主事的人后皆涕泗横流：“大人！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啊！”
柳青让人给他们看茶，扶着他们坐下道：“慢慢说，我们慢慢说。”
一名妇女顾不上喝茶，紧握着柳青的手不放，她头发花白，面色蜡黄，脸上布满沧桑的皱纹，哀哀哭诉着：“我闺女不过十四岁，就被陈王强掳了去，藏在后院，我儿子想要救我女儿出来，翻到陈王后院却被打死扔了出来，可怜我这一双儿女竟都离我而去，只留我一人在这世上，我天天做梦都想把陈王亲手撕碎，可梦醒之后，他仍是高高在上的陈王，我却只是一介无权无势的农妇，除了日夜啼哭，再也没有其他本事，还求大人为我做主啊！”
她字字泣血，可见内心痛苦不堪，说着说着整个人似是支撑不住，瘫软在地，柳青连忙上前将其拉起，劝慰：“您放心，我一定会将陈王绳之以法，让他付出他应有的代价，为他所践踏过的人命偿命。”
那农妇抹掉眼泪，咬着牙站起来，眼底一片坚毅：“有大人这话，便是叫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干，只要大人为我们报仇做主！”
和他们交谈完后，基本了解了他们的情况，柳青站在廊下，双手紧握栏杆，手上青筋暴起，足见心中愤恨。
崔仲延轻轻叹口气，拿了一块湿帕子递给她。
柳青接过帕子，擦干净脸上的泪痕，将帕子缩在手心，紧紧攥住，嘴唇不悦地抿成一条直线。
崔仲延逗她：“你再用力一点，帕子就要被你揉进肉里了。”
柳青闻言剜他一眼，没说话。
崔仲延站到她旁边，背靠在栏杆上，一条长腿支起，头向后仰着，倒看着屋檐上的天，语气轻缓：“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，但我们现在至少已经找到了证人。”
柳青开口：“即便找到了证人，即便陈王此罪被证实，可你我都知道，这些没办法让陈王被圣上赐死，只因他身体里流淌着皇室的血，只因为皇家人，就一定会有人为他脱罪，若圣上念旧情，甚至不用别人为他脱罪，圣上就先在心里原谅了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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